161.第 161 章

时三十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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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楚斐给楚安请立了世子, 等楚安满月过后, 宁暖也出了月子,反倒是变得更加忙碌了。

    只因着这满月过完, 就又到了新年。

    今年日子特殊,安王府刚添了个小世子, 王爷王妃都高兴的很,楚斐大手一挥, 王府库房里的银钱哗啦啦流出去,非但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, 还让人在城外支了粥棚, 锅里白粥米粒粘稠, 要持续一个月。

    而宁暖也要给各个交好的人准备年礼, 按照楚斐的意思,就连安济堂中那些坐诊的大夫们, 也要送年礼去。

    一出月子, 宁暖就忙得脚不沾地,好在还有王府管事帮忙,倒也不算太过辛苦。今年有许多好事,楚斐出手也阔绰的很, 惦记着还在路上的金矿, 给王府下人发月钱的时候,更是直接多发了几倍, 说是庆祝过年, 又要庆祝小世子的出生。

    整个王府上下喜气洋洋, 不只是主人家高兴,就连拿了数倍月钱的下人们也高兴。

    等到了宫中年宴,楚斐特地给儿子穿上了一身红艳又喜庆的衣裳,打扮得好似年画中的童子,他带着楚安和宁暖,得意地去宫中赴宴,打算让所有人都看看自己的儿子。

    楚安出生时,他已经与太后说开了,宫中的人向来会看眼色,见先前太后和皇帝态度冷淡,因而也对待安王也没有先前那般热切,几位皇子坐在一块儿,只有三皇子频频投来视线。因着儿子的缘故,楚斐已经很久没有与他见过面了,三皇子隐隐听说了什么,却也无法和他求证。

    楚斐给三皇子递了一个眼色,才让三皇子定下了心。

    旁人不搭理他们,他们乐得自在,宁暖与女眷们坐在一块儿,几位皇子妃都看皇后的脸色,见皇后对宁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,例如大皇子妃之流,也有意无意地拿话刺宁暖,可也却都被宁暖面不改色地拐弯抹角怼了回去。

    过了年宴,守岁完,又热热闹闹过完了年,在楚斐日思夜想中,出海的那艘巨船可总算是到了岸。

    他没有声张,甚至也没有让人将东西带到京城里头,只放在江南售卖。江南地区多富庶,那些从海外带回来的稀罕物件,可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,物以稀为贵,这些从未在市场上出现过的东西果然大受欢迎,不论楚斐将价格叫得多高,都有的是人挥着银票来买。

    而跟着巨船一块儿出海的暗卫也偷偷回了京城。

    他将那个金矿的消息呈给了楚斐,还带回来了一块开采出来的金子。楚斐看过,那金子成色极好。

    “那岛上当真有一整个岛的金矿?”楚斐指着金子道:“全都是这样的?”

    “回王爷,正是,那岛上的金矿从未被人开采过,大多都是属下带回来的这种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岛的位置,你们都记住了?”

    “回王爷,都记住了,属下还留了人在那岛上。”暗卫说着,又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,交到了他的手中:“这是船上船员绘制的海图,只要按着这张海图走,就能找到那个岛。”

    楚斐大喜,连说了好几声好。

    “你回去,多带些人过去,守在那个岛上,小心别被其他人占了。”楚斐在书房中来回走了两圈,又说:“动作小心一些,别让人察觉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放心,在旁人看来,我们只是一艘商船,属下一路走来,并没有发现什么。”

    楚斐这才满意。

    有了金矿,有哪里是一艘船就够的,他找宁暖要了王府的账,从公账上拿出了不少银子,派人去买木料,打算多造几艘船,弄个船队出来。剩下的,则又让人去雇人,带到岛上去训练,日后也直接留在岛上,一半护着岛,一半则是为他开采矿脉。前面好说,后面却是个麻烦,为了保密,他必须得找那些身家清白,毫无牵挂的人,哪怕是有家人留在这儿也不行。

    好在先前曲州出了水患,有不少人失去了家人,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,还有先前尧城动乱,也死了不少人。楚斐手底下的人去曲州和尧城走了一圈,沿路也找了不少,很快便载着满满一船人离开,重新去了那个岛上。

    为了个金矿,王府账目上的银子一下子见了底,好在还有先前从海外带回来的稀罕物品,那些东西在江南地区卖出去以后,又有大笔银子回到了账上,缓解了燃眉之急。

    楚斐坐在一旁看宁暖拨算盘,不停地感叹:“这银子可当真是不经花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王爷是一点也不慌。”宁暖含笑道。

    “那是,还有一整座岛的金矿等着本王,本王慌什么?”说起这个,楚斐又自得了起来:“阿暖,暂且委屈你一段日子,等下回船回来了,到时候你想要什么,我就给你买什么,往后你可就不用为银钱发愁了。”

    宁暖摇头失笑,仔细对好了账目,合上账本,便又去找楚安。

    楚斐连忙跟上,还忍不住怨念,自从有了小世子以后,宁暖的一半注意力都落到了小世子的身上,可就没从前那样在意他了,惹得楚斐吃味不已,刚开始的激动过去,后又偷偷摸摸戳了好几回小世子嫩嫩的脸蛋出气。

    “对了。”楚斐忽然道:“我们还得再去见见大和尚,让他再给你算算命数,还有世子,也得让他看看。”

    宁暖没有不答应的。

    慧真大师就在云山寺中,两人备了厚礼,带上楚安,便坐着马车去了云山寺。

    这回去和上回去,楚斐的心情截然不同,上回他心里头充满了对宁暖的担忧,可如今却又不一样了,宁暖生了孩子,左手搂着自己的王妃,右手抱着自己的孩子,一想到宁暖的死劫已经过去,楚斐便神清气爽。

    他们这回去见慧真大师,也是要和慧真大师确认一番罢了。

    到了云山寺,慧真大师早就在等着他们了,照旧是住进了山上的院子里,楚斐也不着急,先安顿好了,休息过后,第二日才去寻慧真大师他。

    慧真大师的院子里空落落的,只有一个小沙弥在扫着院中的落叶。

    楚斐牵着宁暖,抱着孩子进去,慧真大师正坐在桌前下棋,见他们来了,才放下了棋子。

    “大和尚,快来看看。”楚斐热情地将孩子抱了过去:“你一直在山上,我请你下山你也不肯,小世子出生这么久以来,你也还没见过,来看看,是不是和本王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? ”

    慧真大师微哂,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佛牌。

    楚斐眼睛一亮,不等他说什么,便立刻道:“这是给楚安的?”

    宁暖红着脸拉了拉他,示意他注意一些。

    好在慧真大师也不介意他是否丢脸,点了点头,将佛牌交给楚斐,任由楚斐把佛牌给楚安带上。

    “王爷这回来找贫僧,也是为了王妃吧?”慧真大师对着宁暖微微笑了一下,道:“王爷放心,王爷心中惦记的事情,已经如王爷期待的那般,消散无踪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暖的死劫当真过了?”楚斐眼睛一亮,脱口而出道:“那真是太好了!”

    这回轮到宁暖纳闷了:“死劫?什么死劫?”

    楚斐这才想起,自己一直未将这件事情告诉她。

    仿佛是感觉到一束热烈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,楚斐浑身一僵,一时不敢转头去看宁暖。

    宁暖幽幽地道:“王爷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?”

    “阿暖……”楚斐张了张口,迟缓地朝着慧真大师看去,却见慧真大师又重新拿起了一枚白子,状似认真地在思索面前的棋局。他欲哭无泪,只得挣扎道:“阿暖,等回去以后,我再和你好好说……”

    宁暖应了一声,声音听出喜怒,却让楚斐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正好这时,他怀中的楚安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,小腿一蹬,忽然哇哇大哭了出来。楚斐长舒一口气,忙不迭地站了起来,抱着楚安起身往外头走:“兴许是饿了,我带它去为喂点东西。”

    他跑得飞快,眨眼就不见了人影。

    宁暖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,转过头来时,却见慧真大师已经放下了棋子。

    宁暖一愣,明白了过来:“大师也有事情要与我说?”

    慧真大师颔首。

    宁暖也不禁坐直了身体,正襟危坐,紧张地看着他:“大师想要说的,是王爷的事情?”

    慧真大师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大师特地等王爷走了才和我说,难道此事对王爷不利?”宁暖猜测:“难道大师又看出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上回王爷带王妃来寻贫僧,是要贫僧看看王妃的命数。”慧真大师说:“贫僧看出来,王妃命中有一死劫,而今已安然度过,王妃大可以放心。”

    宁暖点了点头,又想起楚斐,心顿时提了起来:“大师特地和我说,难道是王爷他……”

    慧真大师颔首道:“贫僧上回见到王爷时,王爷还不是如今这般。如今王妃身上的死劫破了,看王爷身上,也有一个死劫。”

    宁暖一时无言。

    她心中想:这死劫难不成也有什么伙伴不成,好不容易走了一个,如今又来了一个,好似是为了上回那个报仇来了。

    可她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稍稍一想,很快便明白过来,这死劫是由何而来。

    “大师的意思是……”宁暖倒吸一口凉气,小心翼翼地道:“是那两人……”

    慧真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,却是默认的意思。

    宁暖沉默。

    宫中两人想要楚斐的命,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,她早就已经清楚了。

    他们王爷很早就开始做打算,可上回来时,命数却和现在不同,这其中的变化,想来想去,也是因为他们王爷上回进宫,已经和太后皇上说开了,如今太后皇上与他们王爷的关系不好,太后先前还派人暗害她,那么想要害他们王爷,也再正常不过。

    “大师特地将此事告诉我,那王爷的死劫,是否有避过的方法?”宁暖着急地问道。

    慧真大师摇了摇头:“王妃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宁暖一滞,又冷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想来也是,想要他们王爷的命的,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人,若是想要违抗他们,更改这个命数,那也就只有一种办法……

    只有造反。

    若是他们王爷能登上那个位置,那到时候,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,都已经是他们王爷的手下败将,无法再对王爷做什么。

    宁暖深吸了一口气,又渐渐冷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多谢大师提醒。”她说:“我定会提醒王爷,让他小心注意一些,若是王爷渡过了此次死劫,我定会前来向大师道谢,为大师……”

    宁暖的话还没有说完,却见慧真大师摇了摇头,她连忙停住了话头。

    “大师?”

    慧真大师道:“王妃不必为贫僧做什么,只要王爷能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,那佛祖也会高兴的。”

    宁暖顿了顿,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楚斐提出来的计划,如今也只开了一个安济堂。那安济堂开到现在,虽然投入了不少银子,可也帮了不少人,有安济堂免费治病,可给百姓们解决了不少烦恼,如今百姓之中,但凡任何人提起安济堂,都是满口称赞,没有说一句不好的。

    可他们王爷的目的也不仅仅如此。

    他们王爷还想要帮全天下的人,让所有人不用担心年老,不用担心生病,甚至也不用担心死后,若是他们王爷想要做的事情当真办成了,那才是造福天底下所有的百姓。

    宁暖重重点了点头,应道:“王爷是信守承诺之人,说过的事情,也定然会做到的。”

    慧真大师哂笑。

    宁暖又想起来,信守承诺的安王几次三番瞒了她,每回答应了,后来却还是不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。

    宁暖:“……”

    等楚斐觉得她差不多消气了,喂饱楚安以后,又兴致冲冲地抱着楚安回来,谁知一踏进门,又对上了宁暖幽幽的眼神……

    楚斐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抱着楚安转了个圈,忙不迭地滚了。

    等回到了院中,挥退了所有下人,宁暖才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。

    楚斐叫苦不迭,连忙求饶:“阿暖,轻些,轻些,我等会儿还要见人,若是让汪全他们见到了,我这做王爷的,可不就威严无存了?”

    宁暖恨恨地道:“王爷先前答应了我什么?”

    楚斐理亏在前,只得喏喏道歉。

    “王爷几次和我保证,这事不过三,王爷食言也不止三回了。”宁暖说:“上回见到慧真大师时,王爷就知道了死劫的事情,为何要将此事瞒着我,若是王爷将此事告诉我了,我也能再多小心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已经安然度过了。”楚斐含糊道:“虽然我没有将此事告诉你,可也没有瞒着你,我早就说了,太后会加害于你,你生产前最后那段日子里,你也是小心翼翼的,和我一起提防,也不算是瞒着。”

    宁暖手上用了力,他顿时哎哟哎哟叫唤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可别和你娘学了。”楚斐苦不堪言:“我先前还见到你娘教训你哥哥,就是这样揪他耳朵,阿暖,你一向对我好,怎么偏偏和你娘学会了这招?阿暖你瞧瞧,我的耳朵是不是红了?好阿暖,你松手,我什么都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宁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到底还是不忍心,松开了手。

    见楚斐的耳朵被自己揪的通红,她又心疼了起来,关切地道:“王爷,真的很疼吗?”

    楚斐揉了揉耳朵,又笑嘻嘻地摇头:“阿暖无论如何对我,我都不疼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又凑到了宁暖的身边,讨好地道:“我先前没有和你说,也是担心你,都说有了身子的人心思重,我怕你知道这件事情,心里头也会担心,你若是想得多了,心里头不舒坦,对孩子也不好。既然已经知道太后会出手,又何必知晓这件事情,你说是不是?我可一直在小心着,不会让你出事的。”

    宁暖叹气:“若不是王爷说漏嘴,我也不知道,原来竟是这般凶险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已经过去了。”楚斐又高兴起来:“你也见了大和尚了,他亲口说了,往后你什么事情也没有了,定会平平安安的,可不用再担心了。”、

    宁暖幽幽地道:“可不是嘛,往后要担心的,就是王爷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?”楚斐不解:“我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慧真大师说……”宁暖刚张口,忽然想到了什么,又连忙闭上了嘴巴:“我不和王爷说。”

    楚斐更加纳闷:“什么事情不能与我说?还是与我有关的事情?”

    宁暖幽幽地道:“只准王爷把事情瞒着我,就不准我瞒着王爷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楚斐哪里敢说不准。

    他理亏在先,根本不敢反驳宁暖的话,如今哪怕是心里头再好奇,也得将心里头的好奇咽回到了肚子里。

    只是他心里头惦记着,第二日一早,又去找了慧真大师,可总算是从慧真大师口中将话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宁暖仍旧是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“王爷想要造反,太后与皇上都已经盯上了王爷,若是王爷不成功,那也就只有死路一条,王爷知道的,不管王爷要不要做那件事情,太后与皇上都不会放过王爷,那我说不说,又有什么区别呢?”

    楚斐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竟是直接拿他昨日的话来堵他了。

    楚斐哪里还敢说什么,只得憋着气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在云山寺待了许多天,直到京城里头送来了信,两人才总算是带着孩子回了京城。

    马车刚停下,王府里就急匆匆跑出了人来,管事到马车前,隔着车帘便道:“王爷,三皇子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老三?”楚斐挑了挑眉毛:“他来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想来是有急事要和王爷商量。”宁暖将楚安抱了过来,对他道:“王爷快去找三皇子吧,我带着孩子去一趟宁家,这么多日没见着,我娘想来也是想世子想的紧。”

    楚斐应了一声,掀开车帘走了下去。

    让人将马车上东西卸下,马车朝着宁府的方向驶了过去。

    到了宁府,就连江云兰也在忙着。

    宁暖带着孩子进去的时候,她正瘫着账本算账,见宁暖来了,连忙朝着她招了招手:“阿暖,你过来,快来帮娘看看,这些银子够不够?”

    “银子?什么银子?”宁暖纳闷不已。

    江云兰吃惊:“难道你还没有听说?”

    “听说什么?”宁暖更加不解:“娘,是京城里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

    江云兰叹了一声,将账本合上,给她解释:“还不是那安济堂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安济堂?那不是好好的?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好好的嘛,你也见过,每日去的百姓不少,那儿看病不用诊金,有些治病的药材也是免费送,多少百姓都因着这高兴呐。可问题就出在这儿,旁的医馆看病拿药,全都要银子,医馆也是靠银子才能运转,可安济堂没有营生,从开业以来,就一直是国库贴钱。”江云兰拿着算盘给她算账:“哪怕是大夫们不要诊金,那些药材也不是什么稀罕药材,可每日来看病的人这么多,积少成多,光药材就是一笔大开销,一直都是国库在贴钱,因而有一些人看不过眼了。”

    宁暖明白了。

    哪怕安济堂是为百姓造福的好事,可却一直没有进账,反过来还要贴出不少,时间长了,哪怕是皇上,都会觉得不满。

    安济堂不像启蒙学堂,启蒙学堂可一直都是安王府自己出银子,没有向别人伸过手,补助银也是,好在安王府家大业大,他们王爷也惯会搂钱,也能承担的起。

    可补助银也不是月月都给,启蒙学堂只要付了夫子们的月钱,旁的也不怎么花钱,可安济堂却不一样,尽管里头的都是一些便宜的药材,可要免费送给百姓们,每日送出去不少,可买药材,也是要银子呢。

    想来三皇子来找,也是为了这件事情。

    此事当初是被三皇子揽了过去,如今出了问题,也是三皇子压力最大,此事又是安王提出来的,他可不就得来找安王了?

    “阿暖,你来之前,我还想着,要给安济堂捐一笔银子过去。”江云兰说:“虽说不能做些什么,可好歹也缓了燃眉之急。”

    “可也不能全靠捐银子。”宁暖说:“捐再多的银子,也都有花完了的那一天,安济堂先要一直开着,就得一直要银子,全京城有那么多人,按王爷的意思,以后也得将安济堂开出京城去,哪能捐的过来。”

    江云兰更加忧愁:“那应当怎么做?”

    宁暖想了想,说:“王爷应该会有办法的。”

    三皇子找上门来,也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情。

    早在开安济堂的时候,楚斐就想到了这个问题,只是他没有想到,竟然会这么快就有人说出不满。

    “是大皇子提出来的。”三皇子说:“皇叔,你也知道,户部如今是他在管,安济堂一直在亏空,他抓着这个把柄,趁机想要将安济堂关掉,也想要连累我,安济堂若是做不成,那百姓们定然会埋怨我,我因着皇叔而得来的威信,恐怕是全都要没了。”

    不怕没有,就怕有了再失去。

    不只是三皇子,百姓们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若是安济堂没有开过,百姓们不曾踏进去过,没尝过安济堂的好,自然也不会说什么,可如今不一样了,所有百姓都去过了安济堂,都尝到了甜头,如今正是热切的时候,若是忽然将安济堂关掉,别的不说,百姓们定然会失望。

    若是时间久了,指不定还要埋怨,为何给了希望又忽然拿走。

    三皇子是主事的人,岂不是正好成了被百姓们埋怨的源头?

    更别说朝中上下,其他官员会如何看他。安济堂开了又倒,最后什么好也没捞着,反而让国库赔了一大笔银子,若是要说起来,那就是三皇子和安王的不对了。

    三皇子心中着急,一听说安王会回来,便立刻来找他拿主意。

    “你说是老大提出来的?”楚斐追问:“当真是他?”

    “是他,就在早朝时,我亲眼见着他提出来了此事。”三皇子恼怒地道:“这安济堂要开,定然是要亏本的,皇叔先前提出来此事的时候,所有人都知道,既然连父皇都下了命令推行,他难道还会不清楚,皇叔,依我看,他分明是怀恨在心,故意来找我的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那其他大人,还有皇上,又是什么态度?”

    “此事说来更气人,大皇子提出来以后,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。”三皇子说:“都是站在老大那边的,也有一些中立的官员,我也不明白,他们为何要赞同。”

    “那皇上呢?”

    “父皇……”说起这个,三皇子又犹豫了起来:“我瞧着父皇,好似当真是被劝动了……”

    楚斐一时无言。

    他心中明白了,或许大皇子提出异议,那些中立的官员赞同,或许也是得了皇帝的嘱咐。

    他当初提出这件事情时,皇帝分明也是赞同的,如今忽然变脸,那就是要和他翻脸了。

    楚斐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,可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发难。若是安济堂一事失败,不但是三皇子,就连他也讨不了什么好,他就是提出此事的人,哪怕是原先他已经在百姓之中有了不少好名声,也会因为此事,让百姓们全都忘得干净。

    若是安济堂一事失败了,以后想要再重新办起,那也是难上加难。

    “决不能让安济堂就这样关门。”楚斐说:“无论如何,定要想出办法来。”

    三皇子连忙问道:“皇叔,那你有什么办法吗?”

    楚斐陷入了沉思。

    不只是江云兰,京城之中,也有不少人都有着捐银子的打算。

    虽说有许多人站了出来,为大皇子说话,可也有许多人也站在安王的这边,诸如兵部尚书薛功礼等人,也是全心全意为百姓打算,也期望着楚斐所说的事情能成功。

    等下一回早朝时,大皇子再提起来这回事情,三皇子站出来辩驳时,不但楚斐站了出来,也有不少人都站了出来。

    皇帝眸色深沉,目光扫过殿上众人,不少官员都提出要捐款,他沉默了许久,才道:“那就再试试吧。”

    这是退步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楚斐长舒了一口气,又和三皇子赶紧为安济堂奔波。

    有了大家齐心协力捐出来的银子,倒是暂时缓解了不少压力,可安济堂的问题仍然存在,因而很快,安济堂外头便贴出了公告,说明药材要开始收银子了。

    尽管是买药要花钱了,可要花的银钱也不多,不但远低于成本,更是只要其他医馆一半的价钱。百姓们早就听说了安济堂也许会关门的事情,众人人心惶惶,看见了这则告示,反倒是定下了心,因而也并没有表达什么不满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安济堂外头也挂了一个捐款箱。

    捐款全凭意愿,并不强求,得来的所有善款也全都会用到安济堂里,而捐款箱旁也贴出了一张大纸,上面写了这回捐款的世家的姓名。百姓们见状,也是纷纷感谢,若是有人在京城里头有铺子的,生意也一时好了不少。

    至于那个捐款箱,一日过去,甚至也得了不少善款,过路百姓哪怕是再穷,一想到安济堂日后会关门,自己连看病都找不着地方,也纷纷出了银子。大家多多少少也是进过安济堂的,也占了好处,哪有看着安济堂就此关门的道理,你一个铜板,我一个铜板,一日下来,竟是得了不少。

    楚斐还命人在安济堂内留出了一面墙,让人将得来的善款数目和安济堂的开支全都誊抄了上去,让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楚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他也在京郊留了一块地,用来种植药材,等这地里的药材成熟以后,便能供给安济堂,也省了不少药材的开支。

    种种措施应对下来,等事情全都办完,再呈到皇帝面前,就连皇帝也沉默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心情很是复杂。

    太后自然也和他说了安王的事情,安王的年纪比他小了一轮,先皇忽然宠爱淑太妃时,他已经做了太子,就算是楚斐出生,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。

    只是后来见幼年的楚斐逐渐展露自己的才能时,他才终于和太后站到了一块。

    毕竟淑太妃是被太后逼死,哪怕是安王幼时就被太后带到身边养大,知晓自己生母的死因以后,也会是一个隐患。因而太后有意养废楚斐,他也没有露出半点反对,甚至也赞同此事。

    谁知道当初的担忧竟然真的成了真,如今安王开始怀疑,竟也开始和他的几位皇子一同看上了他的位置。

    甚至是,被太后有意养废的安王,隔了这么多年,做了这么多年的废柴王爷,还是展露了自己的才能。

    皇帝心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。

    先皇与太后相敬如宾,虽说没有什么感情,却也十分敬重太后,自他出生时起,他就被当做储君培养,先皇对他十分严厉,偶尔才能流露父子温情,直到楚斐出生,彼时他虽然已经成了太子,甚至皇后也产下了他的孩子,可见到先皇对待楚斐小心翼翼爱护珍重的模样,却也忍不住心中酸涩。

    或许太后对淑太妃出手时,他默不作声,也是因为这个。

    到如今,楚斐也如先皇当初说的那般,是个聪慧之人。

    他提出的安济院,甚至还有居养院,都是泽福万民的事。若是当真办成了,于他来说,也是史书上值得记录的一笔。

    可一想到此事是楚斐提出来,皇帝心中就别扭的很。

    先前楚斐还没有与太后说开,他也能蒙着自己的眼,只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,还夸了他几句,可后来安王世子出生,再看看自己的几个皇子,太子被废,大皇子鲁莽,三皇子还被安王掌控在手心,其他皇子更是个个都扶不起来,看来看去,竟是原先最不入眼的安王最为出色,他心中也是复杂。

    “父皇?”三皇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,道:“儿臣与皇叔想出了不少主意,不只是儿臣和皇叔,百姓们也不想要安济堂关掉,如今大家捐出来的银钱,尚能支撑安济堂运转,或许也不用国库贴补,等地里头的药材成熟了,也能维持安济堂的开支。父皇不如再多考虑一番,这关掉安济堂……实在是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疲惫地抬起手,打断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三皇子连忙闭上了嘴巴,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他的回复。

    御书房安静的落针可闻,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才听到皇帝叹了一声,道:“那就再试试吧。”

    三皇子喜不自胜,连忙跪下谢恩。

    他谢完恩,正要退下,忽然想到了什么,又小心地朝皇帝看去:“父皇,儿臣有一事情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皇帝睁开眼睛,朝他看来:“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“安王他……”三皇子咕咚吞咽了一下,将原先想要问的话咽下,又转而道:“安王向儿臣示好,儿臣究竟……”他说着,一下子又没了声音。

    他想问的是,如今皇帝已经明确表示出不喜安王,他还要不要再接受安王的示好。

    在他们所有兄弟中,都有一个约定成俗的习惯,那便是有了什么祸事,都可以往安王身上推,安王身上有什么好的,也可以毫不担忧的拿过来。因为他们都知道,太后和皇帝明面上对安王十分宠溺,可背地里,无论是出了何事,也只会站在他们这边。与其说是习惯,倒不如说,是太后与皇帝暗示他们这么做。

    先前安王示好,也帮了他不少忙,三皇子满意不已,可如今皇帝忽然变了态度,就让三皇子有些手足无措。

    皇帝沉默地看着他,看得三皇子冷汗直流,他连忙跪了下来,正要解释,又听上方的人道:“若是你有本事接下,那就接下试试。”

    三皇子登时长舒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听这意思,他父皇的意思,岂不就是要让他继续利用安王?

    三皇子心头大喜,连忙谢了恩,匆匆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御书房的门关上,殿中又恢复了寂静。

    晌久,皇帝才长长地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这么多儿子,可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安王。

    这样好的主义,他的几位皇子却是一个也没有能想出来的。

    甚至于,还有一个蠢货,被安王玩转于手心之中,还毫无所觉,沾沾自喜。

    若是……若是他有顺着先皇的意思,好好善待那个孩子的话,或许他也能成为一个辅佐皇帝的贤王吧。

    可如今,想再多也晚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好不容易解决了安济堂的事情,楚斐心情大好,甚至连看到小楚安粘着宁暖的时候,也不会觉得不满了。

    他伸手戳了戳小楚安嫩嫩的脸蛋,在小楚安挥手驱赶时,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手,再看看小世子软乎乎的笑脸,更是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宁暖也说:“小世子和王爷长得像,或许王爷小时候,便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
    楚斐顿时哼哼:“本王与他定然不同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不同?”

    楚斐戳了戳小楚安的脸蛋,只看着孩子流了满下巴口水,一下子又露出了嫌弃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本王这般聪明,哪里会像他这般,瞧着就蠢。”楚斐洋洋得意:“他也就只遗传了本王俊俏的面容,可本王聪慧的脑袋,却是半点也没有遗传过去。”

    宁暖:“……”

    宁暖幽幽地看他:“王爷这番话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楚斐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下子又反应过来,不但自己是小楚安的爹,他的阿暖也是小楚安的娘。

    楚斐登时冷汗直流。

    宁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:“王爷的意思,难道世子的蠢样,是像了我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。”楚斐连忙解释:“我的意思是……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?”

    他哎呀一声,隔着襁褓拍了一下小世子,怒斥道:“他当真是半点也不会长,平白生了个好脸蛋,竟是连我和阿暖半点聪慧也没有遗传到,本王怎会有这般蠢笨的世子!”

    宁暖:“……”

    尚在襁褓中的小世子蹬了蹬腿,呸了他一脸口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