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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6章 宝贝的宝贝
墨寒笙离开以后，叶想想一个人蹲在地上，有些迷茫的发呆。
司尧霆，对于她来说，已经是十分遥远的名字了……
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，将脊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，微微仰起头，眯着眼看着头顶光影斑驳的虚空。
遇见司尧霆……是什么时候来着？
不知道是不是重活一次记忆力下降的原因，曾经被她回味过无数遍的记忆，也像是翻旧了的画页，在脑海中泛黄模糊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记忆犹新，细节完美。
那是她八岁还在墨西哥一家孤儿院的时候。
在那里，她，叶雪丞，温嘉陆，还有墨寒笙，在那个贫穷的福利院里度过了漫漫的童年时代。饥饿和暴力是常态，为了能给年幼病弱的弟弟挣一口饭吃，她从小就学会了争抢和泼辣。
直到突然有一天，她和叶雪丞一起，被欣喜的院长带到了他那间整个孤儿院最豪华，不许任何一个孤儿靠近的办公室。
那个对这群孤儿向来不闻不问，将他们当做物品买卖的男院长，第一次对他们露出了温和的笑容。他抚摸着她的头发，在办公室门口语重心长的告诉她：“你和弟弟有人愿意一起收养，到时候到了新家，可一定要好好听他们的话，知道吗？”
她小小的脑袋被大人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拍打着，没有经历过任何疼爱的她简直受宠若惊，更让她惊讶的，是竟然有人愿意同时收养她和叶雪丞。
她是健康的孩子，但是叶雪丞不是。
不管她觉得自己的弟弟长得多可爱多乖，但是在愿意收养孤儿的家庭眼里，叶雪丞就是一个得了白化病的怪物。
她长到八岁，愿意来收养她的家庭其实并不少，但是没有一个愿意收养叶雪丞。
可是作为姐姐，怎么会将自己可怜的弟弟，一个人丢在这样一个黑暗孤独的地方？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是累赘，但是在她眼里，他是她最宝贝的宝贝。
她仰着头，看着院长大人激动万分的整理着领口，中年男人肥胖的下巴在领结下挤出了油腻腻的双下巴，然而像是为了更加体面一点似的，他使劲将自己的三层下巴挤进了衣领下；门被轻轻地敲了三下，办公室里传来清朗淡漠的男音，“进来吧。”
她牵着叶雪丞的手，小心翼翼的踏入了那间从来没有被允许过踏入的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有漂亮的落地窗，阳光晶莹的从透明窗户外洒落，有棕黑色的波斯地毯，当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的时候，似乎像是踩在云端，有漆黑的，像是一座小山高的黑色书架，有一个穿着精致踩着黑色皮鞋的少年，背对着他们，正用修长白皙的手，随意翻看掌心间的原装书籍。
这些书都是院长拿来装饰用的，每一本都没有被翻阅过，整齐而崭新，少年人慵懒的斜靠在办公椅上，微微抬起头来，露出浮光月影般清贵而雅致的侧脸。
在她记忆里，他的面容比房间里所有精贵的物什都要来的夺目而引人注意。
她看着院长小心翼翼又恭维的走过去，对着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小声说着什么，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意。
那小小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，他清贵的视线，甚至只有一次擦过他们拘谨的身影，然而那时候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初期的震撼里，甚至不曾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。
——有什么好在意的呢？他们对他来说，只是两具会呼吸的器官罢了。
唯一的作用，只是在他心爱的少女将死之前，被剖拆开胸膛，取出里面的心脏，为她续命。
谁会在意器官长什么样子？
……
她年少无知，将这样的初见视为重生，隐秘的爱恋像是藤蔓一般在心中滋长，以一种不可见人的速度，迷恋上了这个遥不可及的男人。
如今记忆褪色以后，那些在她记忆里金光闪闪的回忆，都露出了斑驳无聊的形体：原来那个时候，司尧霆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；原来那个时候，他也并没有那么完美，十来岁的少年，哪里称得上什么白马王子……
她深深迷恋过得，只是她脑中不切真实的记忆自动修复的假象，她曾经因为这些假象一次又一次的行动无数次……
叶想想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，她打了一个哈欠，扑倒在床铺上。
回忆对她来说是残忍又无聊的事情，无数次的向她展示她过去有多愚蠢。
她并不爱思考她过去到底做过多少蠢事——太丢脸了，也太羞愧。
她告诉自己，人要向前看，反正都已经换了一个身体，又何必耿耿于怀过去？
新的恋爱……
叶想想睁着迷茫的眼睛。
其实她并没有谈过恋爱啊……
自始至终，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；无聊又可笑。
＊
美丽的女人捧着刚刚泡好的咖啡，轻轻地走到了书房门口，犹疑了片刻，才伸手敲了一下房门。
“尧霆，”她轻声呼唤着未婚夫的名字，“我可以进来了吗？”
片刻，朱色的大门无声的被打开了，高大清贵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处。
蓝嘉瑜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，男人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，脱去了那件深蓝色的西装，露出了里面银灰色的西装马甲和白色衬衣，他身材修长，立在门口，像是中世纪的一副油画，浓墨重彩的华丽金贵。
“怎么了？”男人并没有让开，只是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向她，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，只有那双漆黑的眸眼淡淡的俯视。
“我给你泡了一杯咖啡。”她微笑的朝他抬起手，“要喝吗？”
司尧霆看了她一会儿，然后侧过身，缓缓让开了身子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她缓缓的松了一口气，迈开脚步，往男人的书房里走去。
司尧霆的书房，装饰的十分简约，黑白两色，没有任何多余修饰。
她将咖啡放在书桌上，背对着男人，轻轻地道：“尧霆。”
“嗯？”司尧霆在她身后淡淡应了一声。
“我们什么时候结婚？”蓝嘉瑜放在桌前的手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无意识的握紧了。她有些紧张，“我身体已经好了，我……我是说，我们可以要个孩子了。”
身后脚步声安静，这份安静带给她一丝惶恐和压力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她不敢回头看司尧霆的脸，总觉得，他的表情，会令她心碎。
“……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，因为我的病，我们迟迟没办法举行婚礼，可是，尧霆，”蓝嘉瑜勉强露出笑容，鼓起勇气看向男人的面容，“我手术成功了，我健康了，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。为什么呢？”她笑容有些悲哀和勉强，漂亮的琉璃色眼珠里，带着些许的泪意，“你为什么不肯娶我了？是我哪里做错了吗？”
果然，那张矜贵漂亮的面容，正平静无波的注视着她。
她眼眶里凝结着的泪水，控制不住的顺着眼角滴落下来，委屈，不甘，愤怒，种种负面的情绪，充斥在她的胸膛里，她从来不敢有太大的情绪波动，而此刻，她悲伤到发疯。
“尧霆，你是不是不爱我了？”她哭泣的眼睛看向他，问出了自己这么久以来，从来不敢问的问题，“是不是……所以你才不愿意娶我了。为什么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？”
男人站在她不远处，静静的看着她，他眼底并没有什么愧疚，只是淡淡道：“我是错了。”
蓝嘉瑜微微一怔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。
男人已经转过身，他淡漠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：“我已经向你们家提出了退婚协议，可能你家人还没有通知你。你今天回去问问清楚吧。”
“尧霆！”蓝嘉瑜不可置信的声音尖叫着响了起来，她控制不住脚步，追了出去，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，她终于克制不住心里的疑问，质问道，“是不是叶想想？”
楼梯上的身影缓缓站定。
“是不是叶想想？是不是因为她？”蓝嘉瑜失去理智一般，哭着尖叫道，“可是你明明知道，她已经死了！她再也不会回来了，你是不是疯了？”
一直没有回过身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，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极为可怖，蓝嘉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。她却完全都不怕了，只是扶着门框，露出嘲讽而又潦倒的笑，虚弱而平静的看着他。
“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会知道？这个世界上谁不知道？”她流着眼泪，低低的笑道，“纸里是包不住火的，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。在你收养他们的时候，全世界都知道你要拿他们做什么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怎么这么傻呢？这么多年了，”她笑得泪流满面，“害死了自己喜欢的女人，又要推开自己的未婚妻，你以为跟我退婚，就能让她回来吗？她就是被你逼死的，如果有一天，她真的回来了，也只会离开你。这个世界上这么会有人，会重新爱上害死自己的人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