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5章 冬去春来,你为什么还不醒啊

风吹小白菜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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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座小书楼矗立在池塘边,“世事漫随流水,算来一梦浮生”的楹联斑驳陈旧。

    被谢容景改造的矮墙横亘在两座院落之间,明德院的灯火亮起,可对面的院落却仍旧黢黑沉寂。

    萧廷琛把苏酒抱进寝屋,青竹木榻还是当年之物,清漆剥落竹木泛黄,蒙在如意菱花窗棂上的高丽纸也泛着黄,在古旧烛台的映照下,别有一番春夜意趣。

    榻上铺好了干净温暖的白色棉被,染着春阳的味道。

    萧廷琛把苏酒放上去,亲自打来热水,给她擦拭身子。

    他坐在绣墩上,眉目温和沉静,热帕擦拭过少女的手脚,那般小心翼翼仿佛是在擦拭珍贵瓷器而毫无亵渎之意。

    “三叔老了……”许是怕苏酒闷着,他下意识轻声细语,“笑起来时眼尾都是细纹,虽然依旧风度翩翩,我瞧着却佝偻清瘦了些。他很在意妹妹,每每看向你时眼圈总是泛着红,我知道,他是碍着我在场才没有掉下泪。妹妹不孝顺,叫长辈这般为你操心。往后余生,你和三叔也不知还剩几次见面的机会,妹妹再不醒来,咱们回了长安城,路途遥远车马缓慢,他怕是再难见你。”

    冷雨敲窗,江南的春夜总是多雨的。

    萧廷琛给苏酒换上干净绵软的寝衣,抱着她躺进被窝深处。

    他随手放下帐幔,嗅着少女特有的浅香,心绪在落雨的深夜格外宁静。

    烛火渐渐燃尽,他戳了戳苏酒嫩生生的脸蛋,笑容宠溺温和,“‘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’,明儿清晨,我给妹妹买一枝杏花戴。”

    萧廷琛带着苏酒在金陵城住了十日,几乎逛遍了他们幼时去过的地方,可是少女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。

    回长安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,萧渝坐在明德院花厅,看着珠帘深处,萧廷琛抱着苏酒坐在窗畔罗汉榻上,手里拿着一块桃花酥,正含笑逗弄她。

    “妹妹闻见桃花酥的香味儿了吗?你从前十分喜欢的,每次得了月钱,都会偷偷去旧院买一块尝个鲜。如今我给你买了整整一盘子,你怎么都不肯尝一口?”

    苏酒无法回答他。

    他便低笑几声,自己吃起桃花酥,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塞,丝毫不嫌甜腻。

    那双桃花眼血丝弥漫,仿佛藏着如癫似狂,那是渐渐失去希望的征兆。

    萧渝抬手揉了揉眼眶,努力端出长辈的威严,“听说小酒已经有了儿子,想来她该是十分在意的。不如让那孩子哄哄她,兴许能把她哄醒呢?”

    萧廷琛吃桃花酥的动作顿住。

    他面露喜悦,抱着苏酒呢喃,“是了,妹妹还有个孩子,你怎么忍心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?你该马上醒过来,教他读书写字,在深宫里好好护着他……”

    他捧着苏酒的小脸,珍惜地吻了吻她嫣红的唇瓣,“朕这就带你回长安,朕马上带你回长安……”

    他抱起苏酒,几乎是踉踉跄跄奔出屋子,“启程,启程回京!”

    蹲在檐下的惊蛰急忙站起身,“不是说明儿才回长安吗?主子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萧廷琛猛然回头,神情狰狞扭曲仿佛要吃人,“朕说现在回长安,听不懂?!”

    惊蛰缩了缩脖子,吓得急忙去赶马车。

    霜降端着热茶过来,不解地望向萧渝,“三老爷?”

    萧渝摇了摇头,“听他的,路上别刺激他。我瞧着他现在心境十分糟糕,如果小酒再不醒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霜降一颗心沉到了底。

    车队星夜兼程赶回长安,刚进宫,萧廷琛就命人把苏燃抱到寝殿。

    小家伙已经一岁零五个月了,天生早慧聪颖,再加上薛程程教得好,已经会说许多词儿。

    他被奶嬷嬷抱到龙榻上,蹒跚地走到苏酒身边。

    萧廷琛执起苏酒的手,哑声道:“苏小酒,你儿子来了。”

    燃燃趴在苏酒身侧,伸出胖呼呼呼的小手去摸苏酒的脸。

    黑葡萄似的圆眼睛里藏着好奇,他在苏酒的耳朵边吹了吹气,嗓音稚嫩懵懂,“娘亲,玩儿……娘亲,玩儿……”

    萧廷琛紧张地盯着少女,不肯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。

    可是没有,她眉目依旧,连睫毛都未曾颤动。

    她匀净地呼吸着,胸口平缓地起伏,她明明还活着,明明能听见他们在说话,可她仍旧不肯醒来……

    燃燃还在软软糯糯地唤着“娘亲”,萧廷琛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,藏在心里的那点希望悄然破灭,只余下无边无际的羞恼和暴怒。

    他霍然起身,发狠般踹倒檀木桌案,又疯狂地推倒十二扇湘绣屏风和殿中陈设的博古架,古董玉器琳琅满地,碎裂成狼藉模样。

    宫人们吓得战战兢兢跪了一片,就连燃燃都哇哇大哭。

    萧廷琛双目赤红,似乎仍不解气,拔出狭刀将帐幔珠帘砍得一塌糊涂,最后一手拎着苏燃一手将狭刀横在他颈间,“苏酒,你他妈再不醒过来,老子杀了你儿子!”

    龙榻安安静静。

    那个少女沉睡着,丝毫不理会他的歇斯底里。

    大殿落针可闻,只有苏燃蹬腿嚎哭的声音。

    萧廷琛怔怔凝着苏酒,良久,突然疯癫般大笑出声。

    他丢掉苏燃和狭刀,扑通一声跪在了龙榻前。

    霜降脸色发白,小心翼翼抱起苏燃,带着一帮宫女内侍急忙退出寝殿。

    地上的碎瓷片割伤了萧廷琛的双膝,他浑然不顾,膝行至龙榻前,呆呆望着少女的睡颜,颤巍巍去摸她的小手。

    他认真地掰开她的小手,与她牢牢地十指相扣。

    他俯首凝望苏酒,轻轻捋开她额前的碎发,哽咽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乞求,“苏小酒,冬去春来,你为什么还不醒啊……我明明给你买了花糕和裙钗,给你买了上元节的兔子花灯,甚至还带你去你喜欢的金陵,可是你为什么还不醒啊……”

    凶名赫赫权倾天下的帝王,在这一刻泪如雨下,无助脆弱如稚童。

    他抱起苏酒,哽咽不成调,“苏小酒,你醒醒,你看看我,你看看我好不好?”

    ,

    今天依旧酸酸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