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1|十一回 入望舒得闻琴音 归途路再遇鬼师

欧阳墨心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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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喔, 哈哈哈哈!万万没想到啊,老子这辈子还有机会再逛一次花楼!”郝瑟站在望舒阁大门前, 眸光灼星, 双臂大张,“倾国倾城的美人们, 帅裂天穹颜冠九州的郝瑟大侠就要来——咔!”

    一扇碧玉珠盘怼在了郝瑟腮帮子上。

    “你想作甚?”文京墨眯眼。

    “纯洁地查案!”郝瑟歪嘴道。

    尸天清、舒珞和流曦同时干咳一声。

    “哎呦~这是不是前几日救了我们家莲心的郝公子吗?!这可是贵客临门啊!”穿的犹如金刚鹦鹉的老鸨甩着花里胡哨的帕子迎了出来, 笑得花枝乱颤, “哎呦呦~还带了这么多公子来捧场啊!奴家真是有失远迎、有失远迎啊!不过这还未到望舒阁开门迎客的时辰, 几位公子, 也太心急了吧!要不, 我先找几个姑娘陪公子们喝喝茶?”

    说着, 老鸨就朝五人抛了个媚眼。

    郝瑟、尸天清、文京墨、流曦齐齐一抖, 同时倒退一步,竟是无形间将舒珞推到了前面。

    “咳,老鸨, 我等今日来是来探望莲心姑娘的, 并非——”舒珞只能硬着头皮解释。

    “我懂~探望嘛!来望舒阁的公子们,都是来‘探’望姑娘的!”老鸨一甩帕子,扫在舒珞脸上, 娇嗔满面, “死相!”

    “阿嚏!阿嚏阿嚏!”舒珞连退数步,一张俊脸涨的通红。

    “对对对,老鸨说的好!多叫几个姑娘好好伺候着——咔!”郝瑟后半句话又被文京墨怼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老鸨,我等此来是有要事。”文京墨收回珠盘, 静静看了老鸨一眼。

    老鸨立时一个激灵,忙向后一退,堆起笑脸:“瞧我这张嘴哟~几位公子乃是贵人,自然是有正事才会来这烟花之地,快快快,里面请!”

    文京墨微一颔首,率先走入,流曦、尸天清、舒珞紧跟而上。

    郝瑟溜在最后,四下一瞄,凑到老鸨身边:“别听那几个不解风情家伙乱说,美女美酒都给老子——”

    “阿瑟!(小瑟!)”两只手同时探出,抓住郝瑟的肩膀将人给拖走。

    留老鸨一人站在门口,暗暗抹了一把汗,提着裙子跟上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上次来望舒阁,只见那丝竹绕耳,歌舞欢声,灯红酒绿,,当真是一处光彩陆离的寻欢销金窟。而今日在未开场之前进入此地,景致却是大大不同。

    无歌无舞,也没有酒菜飘香,更没有温柔如水的美人,只有龟奴、伙计,丫鬟忙忙碌碌的身形穿梭其中。

    “老三,去瞧瞧七行十六列的灯笼!”

    “看到了,应该是里面的蜡烛烧完了,给我根蜡烛!”

    “十八行十九列灯笼的机关坏了,让老八过来修一修!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

    环绕大堂四周的大红灯墙之下,数个伙计踩着长梯正在整体维修。

    “下面的,瞅瞅光咋样?”大厅中央圆形高台之上,一袭红色纱帐从屋顶垂落而降,其内亮起朦胧灯光,正是郝瑟第一次来见到宛莲心登场的舞台。

    “太亮了!”

    “暗一点!”

    “再暗一点,好!就这样!”

    舞台边缘,两个丫鬟前后站立,手舞足蹈帮助屋顶工匠调试灯光。

    “桌布都拿来了吗?”

    “碗擦干净了吗?!”

    “椅子,这边的椅子再多来两个,一百三十号桌今天要来十个客人!”

    大堂之内,一众丫鬟小厮捧着层叠的盘碟,忙忙碌碌,排桌摆碗。

    “小翠,你今天的笛子要注意些,不可再犯昨天的错!”

    “是,红姐。”

    “小梅,你的琵琶要跟上鼓声!”

    “是、红姐!”

    “好,我们再调音试一次!”

    大堂四周的古雕长廊之内,歌姬艺伎们正在演奏排练。

    “哇哦,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演出后台现场啊!”郝瑟边走边啧啧赞叹。

    “各司其职,通工分明,有条不紊,的确不凡。”舒珞称赞道。

    “哎呦~瞧几位公子说的,能在这秦淮河上混的,若是没有几分真本事,怕早就饿死了。这不过都是雕虫小技吃饭的本事,难登大雅之堂,让几位公子笑话了!”老鸨扭着腰肢呵呵怪笑,快走几步引着五人绕出主堂,行入后园。

    后园和这前庭喧闹相比,别有一番情趣,但见那亭台楼榭,错落有致,溪水漫漫,花绽柳摇,颇为雅致。

    此时正当夕阳西下十分,温柔霞光照在静怡的后园之内,尽显清幽,根本不像是花红柳绿的烟花之地,更像是一处庭院深深的高宅大院。

    老鸨前方引路,左拐右转,最终来到一塘莲池,莲叶成海,花色清丽,池旁建有一座小楼,湮没在袅袅荷香之中,令人神往。

    “莲心,郝公子他们来看你啦!”老鸨敲门。

    “快快有请。”门内传来宛莲心娇媚嗓音。

    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打开房门,恭请五人入内。

    一入室内,众人顿觉眼前一亮。

    一扇莲花屏风迎门而立,其上百莲绽放,栩栩如生,和窗外的莲池遥相呼应。

    屏风之前,摆着六张木椅,雕花黑润,每张椅子旁侧都设有一方几案,上面摆着时令瓜果。

    “几位公子,请稍后。”小丫鬟向五人一福身,退入屏风之后。

    “奴家外面还有一堆事儿要忙,就先告退了啊!”老鸨笑嘻嘻一甩帕子,扭着腰肢离开。

    五人对视一眼,皆寻了位置落座。

    “想不到这莲心姑娘出身风尘,竟如此精通丹青之术。”文京墨瞅了一眼屏风道。

    “诶?这是莲心姑娘画的?”郝瑟大奇。

    “自然。”文京墨示意了一下落款。

    郝瑟定眼一看,果然,能在屏风落款图章上勉强认出一个“莲”字。

    “宛莲心被敛风楼评为十芳图的榜眼,自然有几分真本事的。”舒珞抬出权威鉴定。

    “厉害啊——”郝瑟伸长脑袋那屏风上细细扫描:“你们说,这莲心姑娘的画功和哪个鬼大师谁更厉害?”

    “咳——”尸天清干咳。

    文京墨和流曦翻白眼。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各有千秋吧。”舒珞摸了摸鼻子。

    “郝公子谬赞了,莲心不过一介烟花女子,怎能与赫赫有名的鬼大师相提并论?”

    柔美嗓音如黄莺出谷,一道窈窕身姿从屏风后聘婷而出,面朝五人轻轻福身:“莲心见过郝公子、尸公子、文公子、舒公子,流曦公子。”

    莲裙飘逸清雅,容貌清丽脱俗,满室芬芳,众人不觉神思一晃,齐齐回礼:“莲心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几位公子请坐。”莲心朝众人一笑,翩翩落座,“几位公子此时前来,只怕不是前来赏舞听曲的吧?”

    “莲心姑娘果然兰心蕙质,实不相瞒,我等此来,是想借莲心姑娘的九羽琴一观。”文京墨抱拳道。

    “九羽琴?”宛莲心一愣。

    文京墨颔首。

    “这——”宛莲心眨了眨眼,随即微微一笑,对身侧的小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,小丫鬟立即回屋,不消片刻,便捧出一个由白色绸缎盖住的长条物体,放在了宛莲身侧的几案之上。

    “诸位公子,这便是九羽琴。”宛莲心起身,小心翼翼揭起物件上的纯白绸缎。

    绸缎之下,是一把黑色的古琴,木质光润,隐隐发亮,造型毫无半点花哨,很是古朴,琴身之上,九弦嵌明,幽含璀光。

    舒珞双眼一亮,起身来到琴边,凝目观望片刻,轻展玉扇,在空中缓缓一扇。

    扇风拂过,九根琴弦一颤,发出铮鸣之音,如高山流水,犹天地之音,令人心旷神怡。

    “临风可唱——”舒珞合上折扇,微露笑意,“九羽琴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    “传说这九羽琴弦在月光之下会发出红光,莲心姑娘可曾见过?”郝瑟摸着下巴,扫了一眼宛莲心。

    宛莲心轻轻一笑:“实不相瞒,由于这九羽琴实在是太过珍贵,自三年前辗转到了莲心手中后,莲心也仅弹奏过三次,其中仅有一次恰在月圆之时,方才得见琴鸣火凤、火羽冲霄之奇景。”

    五人不禁对视一眼。

    “能让莲心姑娘弹奏九羽琴之人,定是姑娘的知音人。”舒珞摇扇轻笑。

    宛莲心掩口含笑:“莲心一个风尘女子,哪有什么知音人?不过是收了那些达官贵人的钱银,应召前去弹奏助兴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?是何处的贵人?”文京墨问道。

    “是知府江大人府中宴客,请南京城的富商乡绅贵夜赏桃花,莲心应召前去,以九羽琴音相伴,直弹到了天明时分。”说到这,宛莲心不由神色一黯,青葱手指轻轻抚过琴弦,“可惜了这一把上古名琴,竟是为一众不懂琴瑟之人奏了整晚,着实委屈了。”

    “赏桃花——难道是春天?”郝瑟挑眉问道。

    “自是春暖花开之季。莲心记得——那夜月光甚好,应是——三月十五。”宛莲心想了想道。

    此言一出,众人面色不由一变。

    “三月十五!”郝瑟噌一下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可是有何不妥?”宛莲心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“无事!”文京墨一把将郝瑟拽回座位,“郝兄只是未能听到莲心姑娘的妙音,有些遗憾罢了!”

    “对对对,遗憾,十分遗憾!”郝瑟抓着头发干笑。

    先人板板!

    怎么也是三月十五?!

    这他丫的也太巧了吧!

    如果宛莲心说的是真的,那岂不是说,三月十五一整晚,她和这九羽琴都有不在场证明?!

    郝瑟暗暗抹汗。

    尸天清、舒珞、文京墨、流曦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未说话。

    “几位公子为何如此表情?可是这琴有什么不对?”宛莲心疑惑。

    “咳,那个……琴不错,很好、很好——”郝瑟没话找话。

    宛莲心更是一头雾水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。

    就见老鸨推门而入,风风火火朝着郝瑟等人一施礼,讪笑道:“哎呦~几位公子啊,莲心马上就要登台了,几位若是没什么要事的话,不如改日再聊?”

    五人对视一眼,纷纷起身。

    “那我等就先告辞了。”文京墨施礼。

    尸天清、舒珞、流曦抱拳。

    “诸位公子慢走,恕莲心不能远送。”宛莲心聘婷福身。

    “莲心姑娘你忙啊,改天我带好吃的来看你!”郝瑟连连挥手。

    宛莲心不禁勾起嘴角,随着郝瑟的节奏摆了摆手:“莲心翘首以盼。”

    老鸨忙摇着腰肢送五人出门。

    宛莲心目送众人离去,回头看了九羽琴一眼,叹了口气,抱起琴身,旋身回房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几位爷,来都来了,不若看完莲心的表演,喝点酒吃点菜再走犹如不迟啊!”老鸨跟在五人身后,殷勤招呼。

    “对啊对啊,既来之则安之,咱们来都来了,不如就顺水推舟——”郝瑟屁颠屁颠跟在文京墨身后帮腔道。

    文京墨脚步一顿:“尸兄、舒公子。”

    前方的尸天清和舒珞同时停住脚步,转身,径直朝着郝瑟走过来。

    “干嘛?干嘛干嘛干嘛?!”郝瑟惊呼。

    尸天清无奈叹气,舒珞轻笑摇头,二人同时抓住郝瑟肩膀,足尖一点,踏空而起,不过几个起落,就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    只留郝瑟哀嚎在半空划过一道流星:“暴殄天物啊!来都来了,千载难逢啊啊啊啊——”

    “告辞。”

    文京墨一抱拳,和流曦一道消失在原地。

    老鸨捏着帕子站在原地,半晌,才狠狠一甩帕子,一脸嫌弃:“切,看着都穿的人模狗样的,竟是一帮连窑子的逛不起穷鬼!真是浪费老娘的口水!”

    *

    长天净,风色吟,绛河清浅,思绪连绵。

    夜街小路上,五道人影匆匆而行,顺便激烈讨论案情线索:

    尸天清:“朱大鱼第二次见到鬼船,宛莲心去府衙陪宴,皆是三月十五,是否太巧了些?”

    流曦:“定是那个宛莲心骗人。”

    舒珞:“不会。知府大人请宴,目击证人太多,莲心姑娘自是不会说这种一戳及破的谎话。”

    文京墨:“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诡计,我们尚未想到?”

    郝瑟:“唉——”

    舒珞:“舒某以为,还是查一查那日赴宴之人,听听他们如何说。”

    尸天清:“琭言所言甚是。”

    文京墨:“先将所有人的证词记录入册,或许能寻到漏洞。”

    流曦:“杀人容易,找个凶手怎么这么难?”

    郝瑟:“唉~~”

    四人脚步同时一顿,扭头看向缀在队伍末尾那个垂头丧气的某人,同时扶额。

    尸天清:“阿瑟……”

    舒珞:“小瑟……”

    流曦“……”

    文京墨:“你又想作甚?!”

    郝瑟抬头,抱着肚皮,一脸哀怨:“忙了整整一天,老子饭没吃上,美人也没看上,真是悲催啊!唉!”

    四人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瑟莫急,天清回去就做你最喜欢的卤鸡腿。”尸天清忙安慰道。

    “小瑟放心,舒某早就吩咐了风掌柜,一回去就能开饭。”舒珞也道。

    “当真?!”郝瑟一脸激动抬头。

    尸天清、舒珞点头。

    “妈呀!总算能活过来啦!吃饭吃饭!”郝瑟顿时精神百倍,一路嚷嚷着就冲了出去。

    尸天清和舒珞对视一眼,不由轻笑摇头,慢行随后。

    流曦眉梢一抽,看向文京墨:“公子和舒公子对郝公子,是不是——太惯着了?”

    文京墨面无表情:“我不想说话。”

    流曦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啊啊!”

    突然,前方郝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
    后方四人同时面色大变,嗖一下都冲了上去,可待到了跟前,顿时都愣住了。

    只见郝瑟坐在岐风客栈的门口,双眼暴突,面色青白,手指着正前方。

    而在郝瑟所指方向,一人也是同一姿势表情,坐在地上,全身发抖。

    面黄肌瘦,两眼深凹陷,脑袋宛若一个鸡窝,竟然是王梁。

    “王梁,你干嘛突然冒出来啊!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!”郝瑟一个窜身蹦起来,摇着王梁的脖领子怒吼。

    王梁被郝瑟勒得面色铁青,连连摆手:“恩公、恩公,我快被你勒死了——”

    身后四人这才回过神来,忙上前七手八脚把王梁从郝瑟魔爪中解救出来。

    “咳咳,多谢、多谢……”劫后余生的王梁连连道谢。

    “说!你小子鬼鬼祟祟藏在客栈门口想干啥子?”郝瑟叉腰大喝。

    “在下、在下是发现了新线索,特来告诉恩公的。”王梁一脸委屈。

    “发现新线索?”郝瑟上下扫了一圈王梁,“那你怎么不进客栈等着?干嘛搞得跟个跟踪狂似的在这儿蹲点?”

    王梁哭笑不得:“在下不敢进去啊!”

    “诶?为啥?”郝瑟纳闷。

    “因为——”王梁一个哆嗦,一指客栈之内。

    郝瑟抓了抓脑袋,砰一声推开大门,定眼一看,顿时吓得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但见岐风客栈大堂之内,灯火通明,双扇大门四敞大开,门前端端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,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饕餮大餐,琳琅满目,香气扑鼻。

    而在桌后,翘脚坐着一个红衣美人,蓝眸卷发,瑰丽妖冶,看到众人,语气抱怨:

    “天清美人,小子,你们总算回来了,我等你们吃饭等得都快饿死了!”

    说着,眉峰一挑,向众人群抛了一串媚眼。

    卧草!这是啥子鬼?!

    郝瑟捧颊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