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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温一笑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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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含笑奋力拨开前面的人冲过去大叫,“她是有心要陷害张大将军的!不信你们搜她身上,她身上一定有遗书,遗书上一定向张大将军泼污水!”

    兰云扬正憋着一口气没处撒呢,这时大踏步过去,从一名兵士手中取过木棍,狠狠抽在那女子的脸上,“让你故意跑刑场自杀!让你故意往张大将军身上泼污水!”

    少女脸颊鼓得老高,又红又肿,嘴角流血,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兰云扬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,粗暴的抓住那少女,“交出遗书!否则老子就要搜你的身了!”

    少女气得几欲晕去,怕这莽夫真的在她身上胡乱摸索,忙从怀里取出份书信掷过去。

    她或许真的是连死都不怕,可是一个武夫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搜东西,那她是生不如死了。

    杨应期的妻子卫氏急得满头是汗,“怎么会这样呢?人没死成,遗书还被张勆的人拿走了。”

    杨应全的妻子郑氏咬牙,“这个没用的死杨洤!老娘好茶好饭的养了她十几年,总算到今天能派上些用场,偏偏她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!”

    卫氏急,“这可怎么办?应秋交待下来的事咱们又没办好,她会不会一气之下不管咱们了?”想到杨应期就要问斩,杨应秋要是翻脸不认人,今后一家人可靠着谁呢?惶惑恐惧到了极处。

    郑氏冷笑,“不管咱们?她想得美!她是杨家的姑奶奶,没有杨家就没有她,她休想撇清干系,将娘家亲人置之不理,安心做她的定国公夫人!”

    卫氏心里稍安定了些。

    兰云扬从杨洤手里夺到信,把杨洤交给兵士严加看管,自己拿着信到了台上,单膝下跪,呈上书信,“这是从那想要自杀的女子身上搜到的遗书。”张勆拿过来看了看,又请庄主事看,庄主事眉头紧皱,“这是铁了心要往你身上泼污水了。张大将军,若这女子果真死了,遗书上呈至内阁,对你非常不利啊。就算最后查清事实,你并没什么事,可你这逼

    死黄花闺女的名声传开了,很是不堪。”

    张勆道:“杨家这计够阴的。虎毒不食子,杨家为了向我报复,竟然不惜让杨家的姑娘于刑场当众自杀。”庄主事瞧了瞧形容狼狈的杨洤,叹气道:“有些人家过于重男轻女,是拿姑娘不当人看的。也或许这位杨洤姑娘是庶出,那她的性命便更不值一提了。故此杨家愿意用她的鲜血来写就告你的诉状。不瞒你说

    ,方才我也是暗中捏着一把汗的,若这位杨洤姑娘真的以死抗争,恐怕今天的行刑都要暂时中止,重查二杨的案件,恐其中真的有隐情。”

    “可她没死。”张勆神情端凝,静静的,稳稳的,像座玉山。

    庄主事笑道:“是,她没死。所以这不过是今天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。以下官的意思,二杨的家眷全部暂时关押,二杨依律行刑,张大将军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张勆点头。

    庄主事下令将二杨的家眷全部抓住了,杨应期、杨应全带到行刑台。

    杨应期、杨应全两人被推搡到台上,兵士在他俩腿上猛跺一脚,两人扑通一声,双膝跪地。

    “应秋说她能救我,她能救我……”杨应期浑身罗嗦,实在不能相信他有杨应秋那样了不起的妹妹,还会被押到刑场斩首。

    “杨应秋一个小妾都能做到国公夫人,她本事大着呢。她为何救不了我的性命?”杨应全神情绝望又狰狞。

    他俩的家眷被押至台下跪着,排成一排。

    “儿啊,我的儿啊。”杨应期看到他的儿子杨场,忍不住放声大哭。

    “救我,救我!”杨应全贪生怕死,明明到了绝境,还向他的妻子儿女流泪央求。

    台下的杨家人看到杨应期、杨应全临死前的形状,痛不欲生,一个一个哭得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“大人,午时三刻到!”兵士大声禀报。

    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振。

    重犯或十恶不赦之犯,午时三刻开斩。

    张勆自签筒中取出两支写着“斩”字的签子掷下,喝道:“斩!”

    两个刽子手仰头喝过酒,同时举起手里的鬼头刀。

    鬼头刀在日光下闪着雪亮的光。

    但这鬼头刀却不锋利,刽子手挥刀砍下,并没有立即将二杨的脑袋砍下来,而是砍了好几刀才死。

    二杨临死前那痛苦的呼叫声令杨家人如堕地狱,哭昏在地。

    诚勇伯及时把唐梦芙放下,“福儿别看。”这场面太血腥了。

    把唐梦芙放下来后,又捂住她头脸耳朵,“也别听。”

    唐梦芙道:“外祖父,我可是逃过难的人,兵荒马乱都见过呢。”

    诚勇伯道:“这不是小姑娘应该知道的。”还是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,不许看,不许听,唐梦芙也便乖乖听话。

    人群渐渐散去。

    街角缓缓驶来一辆素净马车。

    风吹车帘,树影浮动,隐约可见车里一张哀伤的女子面庞。

    “死了,我的两个兄弟,最终还是没能救下来,被张勆杀了。”这女子正是杨氏。

    她多方营救奔走,能走的门路全走了,杨应期、杨应全的罪名还是没能按她希望的那样减为“胁从”,还是被判了死罪。

    “夫人,杨家两位夫人和几位公子、女公子全被官府抓了。”侍女惶急来报。

    杨氏语气冷淡,“是因为阿洤被抓的吧?无妨。不是大事。”

    杨洤不会有什么大事的,她只是想自杀,又没有害人。其余的人就更不会怎样了,卫氏、郑氏只是带着儿女来和杨应期、杨应全告别,这难道也有罪?

    杨氏的宝贝儿子张劼神情沉重的回来了,眼圈红肿,低声回道:“娘,两位舅舅的尸首已命人收好了。”

    杨家的人都被抓了,这给杨应期、杨应全收尸的重任就落到张劼身上了。张劼已命人将二杨的尸体装入棺材,因着二杨是死于非命,尸首不全,故此回去之后还麻烦着,要请人缝合,重新装殓。

    “寿衣穿好了,命人将你两个舅舅抬到别院埋葬。”杨氏吩咐。

    张劼略一迟疑,“别院……别院不是已经送人了么?”

    定国公已经把别院送给唐梦芙了。

    杨氏笑得悲凉又阴狠,“别院给了唐家那丫头,那丫头再嫁给张勆,不还是定国公府的产业?自然由我支配。我娘家兄弟生前便喜欢那里,死后想必也喜欢那儿的风景,正该埋骨彼处。”

    好好的一个别院堆起两座新坟,看以后谁敢住在那儿?谁有那个胆子与鬼共眠?张勆、唐梦芙想要那处别院,做梦去吧。

    杨家死了两个人。这两个人全是因为定国公府的缘故才死于非命的,定国公府拿一处别院给他俩当坟墓,是应该的。

    张劼心里隐隐觉得杨氏所言不妥,但见杨氏神情哀痛,眼神直通通的和平时大不一样,知道她是伤心得过份了,便没忍心再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这些天来打击一个接着一个,就没一件顺心的事。唉,倒霉啊。

    杨氏一个是要安葬死去的杨应期、杨应全,另一个她还得营救被官府抓走的杨家家眷。杨氏觉得杨洤犯的不是大事,杨家人不过是暂时坐坐牢,先不管他们,和张劼一起乘车去了别院。

    对于杨氏来说,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让她的两个兄弟入土为安。

    杨氏和张劼到了别院大门前,被门房给拦住了,“我家姑娘吩咐了,别院要重新修整,这段时日不接待客人。”

    这门房是陌生人,以前杨氏、张劼母子俩从未见过。

    这当然很不对劲,因为杨家人一直住在这里。杨氏对这里的下人都很熟悉,却没见过这个门房。

    “客人?你说我是客人?”杨氏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
    曾几何时,她到自家别院竟成客人了?

    “这是我家姑娘的别院,杨夫人到了这里,不是客人,却是什么人?”门房笑问。

    杨氏这时知道短短半天光阴,这别院竟然已经换上了唐梦芙的人,无语半晌,才慢慢问道:“你可知道,你家姑娘到了我面前,是要行大礼叫母亲的么?”

    门房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,哈哈笑出声,“我家姑娘定亲那天,杨夫人可在场?若我家姑娘定亲时候你都没有出现,可见你和我家姑娘没有相干,想要她行大礼叫母亲,只能在梦里了!”

    “你敢对我如何无礼!”杨氏怒斥。

    “你敢对我母亲如此无礼!”张劼大喝。

    门房笑声更加响亮,“杨夫人你如果能让我家姑娘行大礼叫母亲,到时候不管如何惩罚小人都可以。小人无话可说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!到时候我要你磕一千个一万个响头赔罪,你莫要怪我心狠。”杨氏眼神阴沉。门房笑道:“那如果我家姑娘一辈子都没有对你行大礼叫母亲,杨夫人你又当如何呢?我知道了。若果真那样,说明杨夫人你在定国公府便不得志了,成了明日黄花了。好,到时候我什么也不要,就欣赏杨

    夫人你的狼狈相便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杨氏不禁心惊。

    张劼大怒,“唐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,怎使出你这样无礼的仆人!”

    杨氏迅速的想了想,咬牙吩咐,“闯进去!”

    不管了,先闯进去把该做的事做好了再说。将来见了正主再和她慢慢斗慢慢磨,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再聪明百倍又能如何,难道还能算计得过几十岁的老狐狸不成?

    杨氏正要带人硬闯,门房手指放入口中发出尖锐的啸声,不多时别院里出来齐刷刷四列护卫,持刀带剑,异常彪悍,“谁敢硬闯?我家大将军有令,胆敢擅闯此别院者,杀!”

    一个身材瘦小的年青人脸上还挂着婴儿肥,说话稚气可笑的很,“管杀不管埋啊。”

    杨氏头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张勆和唐梦芙还没成亲,就派人帮着她守别院了……将来他俩若是成了亲,双剑合璧,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?想想就让人胆战心惊!

    四列护卫各持刀剑,向杨氏、张劼逼近。

    杨氏看见雪亮的兵器便害怕了,“劼儿,咱们先避避这个风头。”

    张劼从没上阵杀过敌,看到兵器也觉胆寒,“好,咱们先避避阿勆的人,撤!”

    杨氏和张劼仓惶逃出了别院。到了半路,这母子俩就愁眉苦脸的没主意了。这别院不能埋葬杨应期、杨应全,那又应该埋到哪里?之前因为杨家人一直住在这儿赖着不走,唐梦芙也一直没正经催促过,杨氏以为唐梦芙不敢真的定国公

    府作对,所以也没另外为杨应期、杨应全找坟地。那现在怎么办呢,这两具尸体能埋在哪儿?

    “得尽快给你两个舅舅找好坟地。明天还得差人到狱里把你舅母、表弟表妹们接出来。”杨氏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,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苍蝇。

    “暂时寄到清泉寺吧。”张劼无奈的道。

    棺材暂时寄到寺庙,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。

    杨氏只好同意了。

    母子二人到了清泉寺,寺里的和尚听说要寄放棺材,推三阻四的不肯。杨氏捐了一大笔功德之后,和尚态度一下子就变了,慨然点头。

    寄放好棺木,杨氏和张劼精疲力尽的回了定国公府。回到府里,太夫人满面怒容的坐在上首,定国公在旁侍立。一见杨氏,太夫人便眼中冒火,“你又使的什么下三滥手段,法场那样地方,是你能使手段的地方?现在杨家人全被关押了,事情传得沸沸扬扬,

    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因不忿娘家兄弟被依法处决,故此唆使亲侄女法场自刎,往阿勆身上泼脏水!”

    “太夫人,我没有。”杨氏忙跪下辩解,“杨洤那全是她自己瞎想的主意,和我无关啊。”

    “她自己都承认了,你还说与你无关?”太夫人愈怒。

    杨氏求救的看向定国公。定国公长吁短叹,“你的娘家人真是一言难尽。你两个哥哥已经伏法,他俩投降宁王的事我就不说了。你嫂子和你侄女也半分不省心。你侄女在法场威胁监斩官要自杀,你嫂子辱骂你侄女,说她只会虚张声

    势,贪生怕死。你侄女因此恼了,供认是嫡母逼迫,她才会行此悖逆之事。你嫂子更绝,只不过略审了审,她就把你供出来了。说这一切全是你指使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啊。”杨氏大惊失色。张劼忙撩衣袍跪下,“祖母,父亲,儿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,这件事绝不是母亲唆使的!母亲温柔宽容,深明大义,她怎会唆使亲侄女自杀来污蔑阿勆呢?这是断断不可能的。便是有人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

    ,她也不会做这种事的。劼儿以为,此事全是舅母郑氏主使,事发之后她一则为了撇清罪责,二则为了报复定国公府不肯搭救我两个舅舅,故此才会胡乱招供。”

    “劼儿的话有道理。”定国公陷入深思之中,“郑氏既恨定国公府不救她丈夫,又恨杨洤的母亲当年曾夺去她的情爱,逼杨洤自杀以嫁祸阿勆,她做得出来这种事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她就是这种人。”杨氏嫌疑洗清,大喜过望。

    太夫人恨铁不成钢,“你们父子俩就是轻信,她随口编上几句,你俩就全信了!”

    定国公忙道:“娘,儿子倒不是偏心她,只是她说得有道理。郑氏确实因为定国公府没救她丈夫的事怀恨在心,当着我的面她还发过狠话呢。她若要报复咱家,故意污蔑劼儿的娘,那是一点也不稀奇。”

    张劼自然苦苦为杨氏辩解,“二舅母这个人对阿洤表妹半分也不慈爱,又因为舅舅的官司恨上了我娘。所以她才唆使阿洤表妹办了坏事,然后嫁祸给我娘。”

    “我娘家嫂子怎这么坏?”杨氏以帕掩面,珠泪滚滚。

    太夫人虽不喜杨氏,也被杨氏哭得心软了,叹气道:“你这娘家人真真太下作了。男的投降宁王,女的污蔑小姑,心肠太也狠毒了些。你以后少和杨家人来往,省得你和劼儿、阿洢被杨家人带坏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,太夫人。”杨氏唯唯。

    太夫人又训了杨氏几句,道:“起来吧。以后不可再犯。”

    杨氏躲过一劫,心里暗暗松了口中气。

    今天好险。太夫人吩咐定国公,“那个郑氏胡乱攀咬人,疯子似的。这种人放出来也是害人,你莫要做滥好人为她求情,让她在牢里吃吃苦头。你催着官府早日结案,案件了结之后,不许外人传流言蜚语,毁我定国公

    府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定国公一一答应。

    杨氏心里才轻松了片刻,这时又悬起心。听太夫人的意思是要重惩郑氏了,杨氏对郑氏这个嫂子并不在意,可她哥哥死了,嫂子要是再出事,侄子侄女岂不是全要她来管了么?杨氏偷眼看看太夫人、定国公,见这母子俩脸色平静了不少,不像是还在生气的样子,便委婉可怜的把她的心事说了说。定国公心生怜悯,“你就是心太好了些。娘家那些侄子侄女,你看得和亲生的孩子也

    差不多。”

    太夫人却哼了一声,“我宁可你养你娘家的侄子侄女,也不愿让郑氏逃脱法网。”

    杨氏见太夫人如此固执,知道难以再劝,只得罢了。杨氏娘家兄弟是死在张勆手里的,今天又被张勆、唐梦芙的人从别院驱逐了出来,心里实在气不过,委屈的向太夫人告状,“母亲是阿勆的嫡亲祖母,我原本想着阿勆虽恼了我,对您却是应该和小时候一样

    亲近的。谁知他回京城之后并没有常常来看望您,我替您伤心难过。他的婚事不许我插手,也不许您插手。这孩子从小性子就野,要是再这么下去,那可是越来越蛮横,世上没人能管住他了。”“他是咱家的孩子。咱们自然是疼爱他、惯着他的,可这满朝的官员也能惯着他宠着他不成?就他这个脾气,不定哪天便会栽个大跟头,到时候咱们岂不心疼?不如自家长辈先约束他一二,省得他出去胡乱

    得罪人。”太夫人讨厌杨氏,但杨氏这番话她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,叹气道:“阿勆这个倔强孩子,是该好好管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