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念惜意

白熊 君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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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凉如水,弯月如钩。

    西苑里断断续续的低语持续了大半个晚上,暖炉里的炭火不时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轻响,茶壶里氤氲升腾的雾气模糊了那一老一少的脸庞。

    靳妩一夜未眠。

    她的大脑片刻不停的盘算着,仅仅只是为了那一件事。

    救他们,趁一切还来得及之前。

    可是时间太少,要筹备的东西却又太多。那一把高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剑,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会落下来。

    唯一能够确定的,下一次就是他们梦断黄泉之时,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侥幸逃脱的机会。

    她要赶在这把剑斩下他们的头颅之前,救他们出去。

    下午的时候,殒站在逆光处负手而立的身影在她的心里一闪而过,那一片明媚的阳光在他的身后盛开如莲,他专注而宁静的眼神让她的心陷入了迷茫。

    可是,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,她就毫不犹豫的站到了他的对立面。

    也许是情势所逼,但终究也是她自己的选择。

    靳妩下意识的甩了甩头,把这些毫无用处的伤春悲秋都扔到了脑后。

    她的脑子里搭起了一个颤颤巍巍的骨架,天玑为这个骨架添上了几笔最重要的血肉,可是却还差一个心脏。

    他们需要一个人来成为这颗心脏,这个计划才能够真正的活起来。

    这颗心脏既不能是靳妩,也不能是天玑,他们都不具备成为这颗心脏的条件。

    靳妩想到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可是就算那个人愿意帮忙,也只有一半的成功率。

    成功率太低,风险又太大。

    而且她发自心底不愿意把那个人牵扯进来。

    可是,除了他,他们却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。

    武功高强、值得信赖、并且愿意帮助他们的人。

    天亮了,几个下人送来了早饭,却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。

    “靳姑娘,王爷吩咐我转告姑娘。玉娘虽然受了伤,但是乜舞楼却还是要打开门做生意的。吃完这顿早饭便请姑娘先到楼中暂住,替玉娘坐个镇吧。至于玉娘和祁桢的事情,就不劳姑娘插手了。”

    那下人来的时候玉娘和祁桢还没起身,他说完这句话却一点儿告退的意思都没有,反而守在靳妩身旁候着。似乎是准备等靳妩一吃完,就马上把她送走。靳妩作势起身想去叫醒玉娘和祁桢,可是刚一靠近他们的房间就被拦住了,竟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给她。

    靳妩只得退了回来,暗暗和天玑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    稍安勿躁,此时假装示弱,令他们有所松懈方为上策。

    靳妩故意做出一副愤愤不平,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姿态。气鼓鼓的吃了几块点心,然后用力的把筷子往桌子一砸,气急败坏的起身离开了西苑,临走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那个下人一眼。

    那下人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,随后紧跟着她出去了。

    靳妩一走,方才那一堆侍卫也纷纷撤走了,却留下了四个人守在了西苑外头。美其名曰,守卫西苑安全,防止外人偷袭。

    没想到他这常年无人居住的小院也到了需要人保护的一天。

    虽然明知保护是假监视是真,但天玑却无甚反应。只是借着方才下人送来的新炭,又煮上了一壶清香扑鼻的龙井。

    这可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呐,本来应当再放上几天才是最好的时候,可惜到那时候他恐怕就没有这烹茶品茗的功夫了。可若是过了时候,那这茶又少了几分新鲜的清净之味。

    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一壶他亲自寻来的明前龙井。

    天玑微微摇了摇头,手上却丝毫没落下。

    好歹这一壶好茶最后还是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,若是不小心让祁桢那小子瞧见了,这一壶珍贵万分的好茶恐怕就要沦为他的漱口水了。

    幸好,臭小子伤成了那副德行,昨天又不知死活的硬撑着爬下了床,这一时半会肯定是起不来了。

    不过眼下看来,这一时半会可还远远不够呐。

    靳妩一出西苑就察觉到不仅那个下人跟上了她,暗处还有好几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。

    看来这出戏她可还得继续唱下去。

    好在,她心里原本就烦躁不安,再加上昨晚一宿没睡,耳边就像有几百只苍蝇在飞一般“嗡嗡”的响。

    她又转头狠狠的瞪了那个下人一眼,然后一脚踢翻了校场上的一个兵器架,还故意踩了几脚。

    这些不都是绝世神兵吗,我就专挑好的踩,就算不能让你心疼,也要让你肉疼。

    暗处监视的侍卫们这下可为难了,虽说让她踩上几脚也不会如何,可是这些到底也是王爷悉心珍藏的绝世神兵,就这样扔在地上任人践踏,这可实在肉疼了些。

    可是想来想去,那些侍卫最终还是无奈的低下了头,眼观鼻鼻观心,眼不见为净呐。

    从西苑到王府大门,这一路她刻意踢翻了两个兵器架,打碎了三个花盆。那花盆落地的脆响把栖息在王府房顶上的一群鸟儿都给惊动了,纷纷振翅飞离了王府。

    然后,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了轩王府的大门。她故意这么一折腾,就是要让那个人知道,她不仅一点儿也没有违反他的命令,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王府。

    靳妩前脚出了王府,后脚就有人跟了上来。靳妩朝身后扫了一眼,果然又是那个下人。真是阴魂不散,难道非得亲眼看着她进了乜舞楼才肯算数不成。

    靳妩轻哼了一声,却没有直接去乜舞楼,反而慢悠悠的向着锦绣大街走去。靳妩大大方方的走在前面,似乎一点儿甩掉尾巴的意思都没有,反而还生怕那人跟不上。

    除了她那速度忽快忽慢,要么突然就消失在了前方的人流之中,要么转眼却瞧见她的身影可不就在旁边那摊子旁呢。

    这一路下来,那几个下人的脸色可比那正月里的灯笼还好看,青一阵白一阵的。

    偏偏靳妩还像没事人似的,趁他们一不留神居然又绕到了白掌柜的铺子。可是这下却轮到靳妩摇头苦笑了,这大好的开门揽客的时候,翩跹的大门却被几道冷冰冰硬邦邦的门板给堵住了。

    门板上还贴了一张一看就是随手而写的字条:买鸡炖汤,歇业一日。

    靳妩一看这字条可真是忍俊不禁,这白掌柜的生意可真是做的太随意自在了些,偏偏他越是这样反而越是有人上赶着求他做衣裳。

    不过白掌柜既然不在,看来她这一趟是白来的,还是赶紧回通宝银号要紧。她都这么多天没回去了,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钺心了。

    靳妩想到这里,突然没了戏耍的心思,急忙往通宝银号赶。

    一打开房门,却见钺心仍完好无损的放在原处。

    还好,还好。

    她急忙把钺心抱在了怀里,钺心却突然发出了一串蜂鸣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,可担心死我了。”

    靳妩的耳边仿佛想起了一个女子的娇嗔。

    “算了,算了,平安回来就好,以后可不许再丢下我了。”

    靳妩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,算是答应了,钺心这才安静了下来。靳妩心定了下来,却发现房间里似乎有些异样。

    钺心还在,其他东西也都好端端的还在远处,可是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,空气中好像残存着一丝微弱的气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可是除此之外又看不出有什么异样,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?

    靳妩仔细环顾了一圈,却还是没有什么发现,只得暂时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,可心里却还是存了一丝驱之不散的疑惑。

    靳妩把钺心和她来时的包袱又背在了肩上,走出房门却又回头看了一眼。好像自从来到煜都以后,她就在不同的地方辗转流连,却一直没有一个真正能够停留下来的地方。

    她怎么又在想那些毫无用处的事了。

    她苦笑着甩了甩头,然后彻底关上了那扇房门。

    原来,江湖就是飘摇如浮萍一般,朝不保夕的生活。

    靳妩刚走出银号,一眼就瞧见肖未正站在银号外不远处走来走去的,还不时的抬头往这边张望。他一瞧见靳妩,马上急匆匆的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几天去哪了?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,可把我着急坏了,还以为你被什么人拖到哪个犄角旮沓里头给抹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?”

    “瞧我这臭嘴,我错了还不行。”

    靳妩嘴上骂着肖未,心里头可是感动坏了。她原本以为就算她真的悄无声息的死在了煜都,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。

    可是总算还有一个肖未。

    “好大哥,我知道你是担心我,我。。。”

    靳妩刚想接着往下说,却突然想起了什么,往四周一张望,果然又看见了那张讨人厌的脸。

    真是阴魂不散。

    “走,我们换个地方说。”

    肖未一看靳妩的反应,似乎也察觉了什么,也就没再说什么。只是点了点头,任由靳妩拉着他混入了人流之中。

    “这人功夫也不怎么样,以你的功夫要甩了他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他功夫不好,可是偏偏却不能甩了他。”

    肖未暗暗观察了一下那个人,心里有些奇怪,这才轻声问道,可是没想到靳妩却给了这么个答案。

    能甩而不甩,这里头的文章可就大了。

    肖未又仔细瞅了瞅那人,却发现那人的衣裳有些眼熟。

    “轩王府的人?”

    “恩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靳妩低低的应了一声,肖未暗暗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跟轩王闹掰了?”

    靳妩没想到他叹完了气,却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。靳妩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上来,她转头瞪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这个好大哥,究竟该说他是傻的可爱呢,还是感叹他能好端端的活到今天可真是不容易呐。

    不过这要是说起来,她也的确是跟殒闹掰了,只不过这掰的还不够彻底,最多算是掰了一半。

    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呐,否则她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站在这瞅他。

    但是这么一想,难道她这个大哥其实是大智若愚的高人?

    靳妩若有所思的盯着肖未看了半天,只见肖未的脸逐渐从粉白变成了通红。

    这位高人跟她想象中的高人差得可实在远了些。

    靳妩暗自摇了摇头,收回了目光。肖未却被她盯得莫名其妙的,压根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,他的形象就从一个傻大哥变成了大智若愚闪闪发光的高人,最后却又跌进了凡夫俗子的低谷。